寫甚麼

寫?甚?麼?

一)甚麼是散文？
散文是一種文體---詠史、詠物、詠懷，都是作者借主人公口吻抒發內心思想情感而形成的一種文體。這不是說，散文只能是思想情感的抒發，沒有像敘事文學那樣對客觀事物的描寫。它也寫人、寫事、寫景，但其目的是為了抒情。所以，散文作品裏的情節不是那麼完整，人物描寫也不是那麼充分。俄國文學批評家別林斯基曾說:『(散文)作品看起來彷彿是一幅畫，但主要之點不在畫，而在於那幅畫在我們心中所引起的感情。』散文寫的就是心境，情緒和狀態，如快樂、孤獨、無奈、傷感。作者面對內心情感，常常無法掩飾自己。與詩詞，小說相比，我以為散文最能突顯自我。


二)好的散文，主人公的思想感情往往帶有強烈的個性特徵，否則便會平淡，平庸。但與此同時，也必須要有不同程度的普遍性。換言之，你的個性化感受和獨特情感在某種條件下，也能喚起一般人的理解，感動、同情、共鳴。否則，你自己一個勁兒的抒發個人哀愁，人家會說 : 你的那個痛苦，我們不懂。
還有些散文作品的寫法是議論與抒情的結合。議論要有理據的說服力，抒情也常帶有歷史的內容和哲學的色彩。為了使議論不致失於空疏，就要先學思考，散文的境界，很大程度來自思考。
散文最難就是道出心靈的真實，要做到心靈真實的唯一辨法，就是情感投入，提供人性的觀點和範例。


三)小說靠虛構和想像力，散文講究實感和親歷。所以有人說，散文無定義，無模式。首先要問自己有沒有體驗，你的體驗想不想宣洩?一個人的生命短暫，體驗和經驗也平凡。真的沒多少事可寫成散文，不像小說編呀編，一本又一本。所以，散文寫起來貌似自由，其實最不自由，生活經歷有深淺，認識水平有高低，藝術才能有大小的區別，這就形成了文章質量的差別，有些人能說出掩藏在生活深處的東西，有些人能描繪出生活的外貌。
有些散文的毛病是缺乏具體的描繪。有了具體性，才會誘發出生動。你看，舞台上演員的一舉一動，一笑一顰都必須是細緻入微的，那他扮演的人物才能<活>起來!


剪輯自 章詒和 2007年4月講於香港城市大學